碎岁(短打记梗)【彩包/包彩】


  



其实她不喜欢冬天。



冷。好冷。从狭窄的楼梯走下五层小楼,刚一推门风已经在脸上肆无忌惮地割,抱着臂疾步快行途中,缺氧的大脑只能从本就贫瘠的词汇库里检索出一个字来形容。下一刻萦绕整个脑海的声音变成无奈的咒骂,为什么手套又成功被遗忘在门口鞋柜,一撸袖子发现距离夺命只剩七分钟,于是咬着牙转为负重跑。


云是灰蒙蒙,悬在半空看着又厚又重,像是不多时就会盖下来把人埋在雾里边。教学楼和路面也是深灰色,课桌间窜来窜去递作业的间隙瞟了眼窗外,光秃的树杈似乎也有转灰的趋势,吓得立马把棕色默念三遍,晃了晃脑袋以确认精神状态。


后座好像独独不融于灰霾似的,在灯里白得像墙面,面颊有风留下的红迹,青丝低低挽了在脑后飞流直下。简短的早安过后不由得向她感叹,奈何词汇库再次宕机,好半天愣是没检索出个喻体,只得打着哈哈转过身去,抬眼保温杯和扩音器在讲台耀武扬威。哗啦啦翻过书去压住纸片的大半,一次咬唇的功夫指间游走的就成了铅笔头,从眼睛开始,勾勒再铺陈。


几年下来最大的变化竟然是越来越容易恍惚,并不掺杂困意只是单纯恍惚。那双手在面前挥了好几遍才成功把灵魂从神游之国拉回,手的主人随即坐下来,轻轻捻着衣领的一角让人顺势向后倾,耳朵被热意覆盖。她说背包你又不去食堂啊,得到肯定回答后手上力道明显加大,絮絮叨叨念起每日必念的话,从书包侧边掏出她空荡荡的水杯再抽出自己的,金黄色哗啦啦从一边流到另一边。


这个年纪太奇特,让人轻而易举把死字挂嘴边,也因为保温杯里茶水的甜味由衷地感叹幸福。饮毕向外吐息,呼吸变得可见化,短时间内几乎让人忘了胸廓的起伏,只是一遍遍张口,看眼前白雾一团团升起来全然消失不见,一晃神分针就走了五格。在上课铃丁零当啷敲响的零点三秒后再次浑身颤抖,卷子从前边哗啦啦流过来,在不幸被淹没前盖上杯盖旋紧,带着莫名的悲壮,像是要守好阵地上最后的口粮。


青春是什么?多老套的问题,突然间从脑袋蹦出来。作文里写的奋斗拼搏积极向上当然是虚伪的正解,真正的答案或许会成为一生的谜团。距离再端坐一小时还有两分钟,周身大多数都趴在桌上睡个半死,某几处传来笑闹和窸窸窣窣撕包装袋的声音,夹在交响曲之中,笔尖淌出来的是乱码一样的英文字母,用劲很大很大笔迹很浅很浅,隐形的藤蔓顺着指尖慢慢攀附整个躯体,渐渐放肆地延伸绞紧,让人几近断气。于是她回头,而她恰好抬首,视线相撞,没有人开口。


后座是沉默的人,走路都轻悄,作文却总在表彰之列,由不解到心悦诚服其实只是几分钟的事。至少她常常迷失在她笔下语句里的结节,尤其是关于爱的部分,像雪细细密密落下来,轻盈又温暖地压垮人眼睫。似乎有什么同休息时间一道被碾成粉末状,最后一声铃余韵未完,肩膀卸了劲又拿起自动铅,望着纸片上黑发如瀑的人像忽然怎么看怎么不满意,再次回头发觉她正望着自己笑,桌上摊开的本子也只比昨日添了几行字。


她也笑。转身间发觉整个教室几乎空荡荡,甚至抓不着一个人询问到底怎么了,起身的瞬间远处此起彼伏的喊声同她的声音在耳畔重叠。


下雪了。


天已然黑得完全,风在呼呼往里灌,把窗帘吹得飞扬起来,迎过去时几乎睁不开眼,先是尘状物纷扬地飘飞,随后成了絮状,在路灯光圈里显着纯粹的白,凉意毫不吝啬地蔓延到掌心和脸颊,落在灰色的衣袖上,不多时就成了湿渍。一群人还在门外小孩似地吼着叫着,久违的热意好像终于袭击胸膛,有什么从太阳穴流出来,与雪一道在冷气里凝华,轻飘飘降落到眼窝叫人鼻酸。视线再次相缠的下秒,同时转身就座,拿起自动铅,挥起钢笔,墨迹耀眼。



于是她们在漆黑里得以存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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